提寒灯.

爱幻想,爱睡觉,喜欢白日痴痴做梦。喜欢写一些小片段。

十叁

  江南城总是烟雨朦胧,淋淋漓漓的,很是美人,但华京的雨却鲜少有这般的雅致——因而十叁死在华京时是有些怨念的,即使她生于华京,长于华京,也即使她只在江南呆过掠掠数月,不过弹指一刹。


  十叁打小就没了爹没了娘。但她终归是人生养而非石头裂隙里迸出来的,说是无,不过是做爹做娘的不想要这个累赘,只想快快活活——因而自打十叁能记事起,便是在慈育堂。


  慈育堂的日子不难过,嬷嬷皆是心善人,一代代终生不嫁,甘心守在这京城四四方方的一个小角里。


  小十叁得趣时便同堂里的伙伴打打闹闹,从火房的伙计到只会吸鼻涕的小孩她都混得熟。若是无趣,她便去惹猫逗狗的,使得院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,那嬷嬷一闻风声便抄着扫帚帮这些猫狗讨公道的追着她满院里跑。十叁莽莽撞撞地,一不小心就撞进了另一个嬷嬷的怀里,嬷嬷心疼地搂着她哎呦哎呦地喊:“心肝心肝!”


  她便咧开嘴快活地笑,快活地闹着。


  岁月骛过,晃晃悠悠的七八载就过去了。


  那一日,慈育堂来了位客人。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,因为每年每月慈育堂总是有善人家来,真的也好,假的也罢,他们或是施恩或是领养这里的孩童。


  只是这回的善人似乎有点来头,他伸出手朝十叁他们比划,和嬷嬷说:“要这五个。”


  十叁是其一,另外的四个皆是男孩。


  嬷嬷一听,便迟疑了:“这……要五个?”向来没有人家要这么多的,怕不是拐卖吧?


  男人看出她的疑虑,挠头憨笑:“是我家几位主人,他们大富人家少儿少女的,想要几个孩儿作伴。”他诚恳至极,打下保证:“嬷嬷放心,我是来带他们几个去享福的。”


  虽然还是疑虑,但为了几个孩子们的将来出路着想,嬷嬷到底是点头应了。


  隔了几日便有人驾着车马来接他们。马车精美,嬷嬷见了也算安了心,含着汪汪的泪送走他们,句句嘱咐他们今后好好活,要好好活。


  马车辘辘,过了城区,再也看不见华京的城门了。本在前面打马的男人掀帘进入车内。


  他的脸色陡然变冷,不似前几日的和善,撇了他们一眼冷声道:“这是主子的恩惠,你们可得记牢了!”


  十叁正还想此话何意时,突的眼前一阵迷烟,双眼一黑昏睡过去。


  等他们醒来时已经到了一处颇为荒凉的庄子里,周身的马车已然不见,他们都被扔在了粗糙沙地上。


  十叁才睁眼,一道长鞭破空便而来,啪的一声打到他们身上。


  “醒了还不起来,在等着谁伺候!”


  是那个男人的声音,却是同之前不一样的语气语调。


  鞭痕处的烧灼感让五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,脸上迷茫地看着熟悉却又凶恶得陌生的男人。


  十叁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,最敢说话的:“你们不是说带我们来享福的吗!”


  下一刻,那根鞭子再一会实打实地抽了下来,十叁惨叫一声,脸上多了道血痕。


  “呸!狗娘养的贱骨头,还想享清福!好啊!今天爷就教你享福!”男人手上的长鞭狠厉地抽到她身上,一鞭甚过一鞭,鞭鞭见血。


  十叁是个软骨头,她哭着求饶,直至她血肉模糊,趴在地里再也站不起来。


  剩下的四个人瑟瑟发抖,互看彼此眼里的恐惧,知道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。


  后来十叁他们终于知道,他们是被拐来“驯化”的,为的是成为一位权贵的爪牙,甚至是上不得台面的,活在阴暗处,做权贵们脚底下的死士。


  若是他们做不了,成为不了死士,那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。只有成为合格的死士,就算是未来是要卖命的,也能在当下苟活一阵,好好地活完这一阵。


  但走这条路并不容易。和十叁同一批次的共有三百二十余人,两年后剩一百余人,五年后剩五十余人,十年后真正活着跟在主子身边的,只有二十余人。


  他们可能死于某次严酷的训练,死于某一次的任务,甚至于是同伴的刀下魂。


  十叁记得头回见到真正的死人是在第一回实练。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被关在偌大的兽场里,男人将饥狼放出,人狼博弈,只活其一。男人每日都会将成绩最优者放出,每日只有一人可被放出,其余的不眠不休与兽搏斗,且越到后面,要求越严苛。


  十叁成绩不佳,一直都被关着。直到饥狼全被消灭殆尽的那一日,男人还是只将成绩最优者放出。


  众人哗然,这意味着他们还要继续被关着,在他们已经没有干粮的情况下。


  兽场的门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打开了,优胜者将要走出兽场了。


  可谁都没想到,人群中有一人突然暴起,一刀插进优胜者的身体里,从后穿心而过,优胜者死了,嘴里吐出血沫:“你!”,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,倒在了众人面前。那位优胜者被他的亲兄弟杀了。


  所有人都惊愣住了,兽场外的男人却露出欣慰的笑容,重新宣布今日的最优者是杀人者。


  众人来不及反应,大受震撼,那杀人者趁此时疾步走出了兽场。


  当他走到门口时,有人尖声大喊:“杀了他!”几个箭步飞身冲他而去,但来不及了,他已经出去了。


  男人说:“从今日起,你们身边的人皆是‘兽’,每日‘猎兽’最多者胜。”


  一语既出,兄弟反目,同伴成仇,他们杀红了眼,为了活命, 为了出去,面对彼与彼之间只有藏不住的刀锋刃血。


  历经几日,十叁是最后走出兽场的人。她不行杀,只行躲、逃,从不出刀,逃了几日,出笼的出笼,死的死,最后只剩下三人。那三人的都是擅防不擅攻的。


  另外两人对视一眼,都打算把十叁杀了再决斗。他们慢慢向十叁逼近。


  但他们没料到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另类,便是十叁。 在这场前后长达半个月的狩兽实练中从未出过刀的十叁,出刀了,这是她第一回出刀。他们这才知道,原来一个人的刀可以出得这么快,那么狠,两人含恨饮血刀下,十叁胜了。


  她走出兽场时,最初的杀人者在一旁抱臂讥讽道:“哟,菜鸡互啄终于啄完了!”


  他是唯一一开始就知道十叁实力的人,他和十叁一同练过刀。他看不惯十叁的手软仁慈心,恨她这一份虚伪至极的软弱。


  但十叁没有回应他,只是睁着茫然的双眼,她怔怔地看着沙地。


  夺了他人性命的刀尖仍在滴血,她握在刀柄上的指尖止不住地发颤。


  她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,在那么一瞬间突然抬起头,想看向遥远的日下华京,苍苍然的日光白晃晃地覆在她身上,十叁最终只是回头看向兽场里横地的死尸,腿一软,径直地栽倒在地,昏死过去了。


  那是十叁第一回杀人,杀了两个人。


  一人叫阿单,一人叫阿行。


  凡是成为死士的人,主子都会赐下名贵的穿肠毒药,一月一发作,一月一赐解毒的药散。


  十叁有一回是去华京执行任务,她顺路回了趟慈育堂,尽管这是不被允许的。


  她怀揣着思乡之情,一步步走回去,却没想京城那四四方方的一角竟变了模样。


  入目之处,皆是满地疮痍,断壁残垣,荒草丛生,附着在被烧的漆黑石柱上的陈年血垢依稀可见。


  十叁愣在原地,不敢走过去,不敢承认那是她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家。


  慈育堂遭受的那场浩劫,不少人都知道点情况,不难打听。


  十叁盯着那块横尸在地的慈育堂的牌匾,一旁的大娘唏嘘道:“就是那场大火,十年前那个晚上啊,这慈育堂不知怎的就走水了,里面的人都没啦!官府结案了,里面的人都说是烧死的。”


  不是烧死的,是他杀。石柱上的痕迹明明这般明显,官府为何草草结案,她都已有定论。


  十叁无声吐出口浊气,向大娘道声谢,便回去复命了。


  她跪在府里极尽奢靡的地毯上,跪在主子脚下,如往常一般复命。


  主子没有如平常一般让她退下,而是慢声问她:“听底下的人说,你今日回了趟慈育堂?”


  “是。”十叁低着头,只能看见他郁红色的袍尾,红炽烧灼得如同炙热的火。


  她道:“属下该死,坏了规矩。”


  “十叁,你怨本王吗?”那人居高临下踩着十叁的肩,“来,告诉本王,你怨不怨?”


  “不怨。”十叁感受着肩上近乎疼痛的的力道,眼一眨不眨地回道。


  年轻的郡王哼笑一声:“滚下去,自己去领罚。”


  郡王向来看重的亲信受罚了,消息一出,一时郡王府人人自危。


  执罚的人是当初把十叁他们拐出慈育堂的男人,他道一声得罪,鞭子就落下了,道道生风。


  不知是十叁长大了,还是男人力道放轻了,十叁觉得这样的疼远不及她挨他的第一场鞭刑那般的生疼。


  男人原是上一任郡王留下来的人,这几年退下来掌刑,在府里的地位早比不上已是郡王亲信的十叁。


  十叁数着鞭数,一滴汗涩了她的眼,她问:“慈育堂的人是不是你杀的。”


  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下,说:“是,但是主子下的令。”


  十叁没再说话,捱完鞭刑便随手套了件外衣,不顾背后的伤势,出了刑堂。


  再三年,男人身死,郡王重伤,十叁出逃的消息震动整个郡王府。


  十叁逃去了江南。


  他们都说,十三年,十叁这块硬骨头还是没被折软。


  未完待续……


  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 提寒灯/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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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主:三千多个字,无良作者你都没让我露个面,连个边角料都没有(大声控诉)!


作者:下章下章,马上了马上了


ps:这章男主尚未出场


  


  


  
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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